“咣当——咣当。”
容媚懒懒的将头靠在绿皮火车的窗沿上,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。
火车已经行驶了整整一天一宿的时间。
还坐的是特快。
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,才会向刘蓉提出主动来找周南叙这话,简直就是自讨苦吃。
刘蓉自从收了儿子的电报后就整天在家焦虑不安,这负面的情绪连带着把容媚都给感染了。
儿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,刘蓉这个当婆婆的就打算带着儿媳妇去部队找人。
婆婆铁了心,容媚能咋整。
只有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刘蓉一块儿北上。
结果刚出发,刘蓉就因为受不了客车的颠簸,晕车吐趴下了。
容媚看着刘蓉那张惨白的脸,劝说返程吧。
刘蓉却是说什么也不肯,坚持着要把容媚送到儿子身边,说新婚夫妻哪能长久分开,那会影响夫妻感情的。
容媚当时心一软,不忍看着刘蓉受折腾,就脑门一热,提出自已一个人去。
刘蓉不放心,怕容媚一个人在路途中遇到危险。
在容媚再三保证自已曾单独出行过很多次以后,刘蓉这才松了口,又叮嘱了不少注意事项,由容媚一个人开启了北上的旅程,她则原路返了回去。
这一天一夜是容媚两辈子最难熬的一趟出行。
无论是上辈子的容媚还是这辈子的原主都没有见识过。
原来火车还能拥挤到这个程度,不仅过道站满了人,连晚上自已的座位底下都能躺人,更无语的是火车到站停留后,还能从窗户爬人进来......
汗臭味、脚臭味、各种吃食味儿混杂在一起,让她一点食欲都没有。
途中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,她几乎没离开过座位,当然也没有揭开过包在头上的头面巾,一直低埋着头,从不与人搭话也不和人对视。
唯一庆幸的是,这一路还算顺利,平安到了站。
当脚再次踩上地的时候,哪怕腰酸背痛,但好歹呼吸顺畅了。
不过还没有到达目的地,在吃了两块饼干垫了垫肚子,洗了把脸稍作休息后,她又踏上了从市区到部队驻地的征程。
下午四点半。
历经了客车、火车、两条腿以后,容媚终于到达了周南叙服役的部队。
看着部队门岗处端着枪支,站姿笔挺的岗哨战土时,容媚差点没忍住哽咽。
妈的,终于到了。
呼出一口浊气,拎拽着行李踉踉跄跄的朝门岗而去。
四目相对。
门岗的小战土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不是一般的土气、蓬头垢面,却拥有着一双异常漂亮眼眸的年轻女人时,脑袋直接宕机,嘴巴怎么张也张不开。
外、外国人?
他这、这要讲什么话,那外文什么的他也不会啊。
耳根发红的躲开容媚直视过来的视线。
容媚将脸上的面巾取了下来,露出了整张脸,嫣然一笑,“你好同志,我来寻个人。”
这下小战土不仅是耳根红了,是连整个脸都熟了,好在脸本就黑,看起来还不算特别突出。
但他是一名军人,更何况还是在岗期间,不能丢了军人的基本素养。
将军人的职责在心中默念了多次,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,“你、你找谁。”
容媚将自已身上的身份证拿了出来,报上了周南叙的大名。
身份证是原主去年还在黑河市时就办的,手写的。
小战土伸手接过,又按例询问了些问题,后打了电话,让容媚在此等着,会有人来接。
整个沟通过程中,小战土一直别着脸,视线没正眼看过容媚一眼。
容媚也知趣的重新将脸给罩了起来,往旁边挪了挪,不打扰人小战土站岗,乖乖等着人来接。
副政委郭季明在接到警卫室的电话后犹如晴天霹雳。
周南叙作为目前部队里难得的青年才俊,又是前两天才提干成了他的新搭档。
军中同袍无一不为他鼓掌庆贺,家属大院里的各个老嫂子们也是随时关心着他的终身大事,积极的想要给他介绍对象。
可在这时候周南叙却主动站了出来,说自已老娘在家里已经给他找了对象,就不劳烦老嫂子们替他操这个心了。
这一消息可谓是在前营后院都炸开了锅。
纷纷好奇起周副团长的对象,但一打听得知是乡下老家的,个个都叹惜着可惜了。
凭着周副团长这么优秀的个人条件,怎么着也得找个城里头的对象才是。
郭季明也是这般认为的,不说其他的,至少也该找个有文化有知识涵养的。
倒不是他瞧不起农村人,只是在他的认知里,乡里头无论是经济还是教育资源都实在有限。
要想养出个有文化有知识涵养的女青年可不是一件容易事。
十里八村估计都出不了一个。
要不怎么说寒门难出贵子呢。
哎,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呢,而且还偏偏挑人不在的时候。
是的,周南叙上市里开会去了。
所以这人得他去接。
一想到院里老方家的那乡下媳妇儿,郭季明就忍不住打摆子。
挂了电话,叫来了勤务兵。
郭季明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带领着勤务兵一块儿向着大门口出发接人。
容媚将脚下的碎石泥地都踢出了一个大坑,才隐约瞧见大门内姗姗来迟的接待人。
眼睛只微微一眯,就认出来不是周南叙本人。
她并没有一点的不耐和不满。
虽然她是个混不吝的半吊子,但对于这些解放军叔叔们,她还是打心眼里的尊敬和佩服的。
不是因为“军人”这两个字尊重,而是敬佩他们身上所担负着的责任。
在容媚看向他们这里的同时,郭季明又何尝不是远远的就在观察着容媚。
不过只是远远粗略的一眼,他就对周副团长这个从乡下来的媳妇儿大失所望。
虽然心里早就有准备。
但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形象。
一身只有乡下五十岁以上的妇女才会穿的蓝布褂子,配上一条黑布隆冬的裤子,脚下亦是同样的黑布鞋。
整个脸和头也包得严严实实的,他十米开外完全看不到一点脸。
要不是早在电话里知晓了是人媳妇儿的身份,他老远看着还以为是人老娘来了呢。
哎,不说要穿得像城里头那些姑娘一样时髦吧,但总得穿点儿红一点艳一点的颜色呀。
毕竟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,正是青春年华朝气蓬勃的时候,哪能整得跟个老太太似的死气沉沉的呢。